拿起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ć)，不少东说念主会裸浮现2010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艺术家在现场”（The Artist is Present）中的对望和审视，以及她和乌雷(Ulay)在1988年徒步长城极具庆典感的离异。

现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 (Marina Abramović) 的个展正在位于外滩的里森画廊上海空间举行。当作行动艺术家，阿布拉莫维奇在昔时的50年里影响极大，现时她正在筹备本年9月在伦敦皇家艺术商议院（Royal Academy of Arts）的大型个展。

《滂沱新闻·艺术批驳》近日线上视频专访了身在纽约的阿布拉莫维奇，天然刚刚完成了膝盖手术，但77岁的她神思奕奕，依旧是昔时相片中所见的温婉长发，谈吐间笑语盈盈，恍然忆及阿布拉莫维奇作品中的对望。

2023年6月，《滂沱新闻·艺术批驳》对阿布拉莫维奇专访截屏。

2010年3月9日，好意思国纽约现代好意思术馆(MOMA)，塞尔维亚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和已经的伴侣乌雷。

阿布拉莫维奇1970年代于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开启她的艺术生存，可谓是以行动艺术当作视觉艺术时事来创作的前卫。行动艺术鸿沟中许多早期进犯作品都来自阿布拉莫维奇，包括将我方当作不雅众的实验对象的《节律0》(Rhythm 0，1974)，及她切身躺在一个破除着的五角星样式中直至丧失知觉的《节律5》(Rhythm 5，1974)。这些行动献技将不雅念与施行、哑忍与共情、谋略与失控、被迫与危急交融。对于艺术家和不雅众而言，它们冲突了自我探索的界限。这些作品不仅瑰丽着阿布拉莫维奇初度探索时候、静止、力量、疾苦的主题，这些万古候的行动献技还引发了更强的意志潜能。

阿布拉莫维奇，《节律0》，1974年，行动，6小时。Studio Morra, Naples. Courtesy of the Marina Abramović Archives © Marina Abramović. Photo: Donatelli Sbarra

　1977年《时候中的关系》 时长：17小时。阿布拉莫维奇与乌雷背对背镇定地坐着，两东说念主的头发被绑在一皆。

体魄恒久是阿布拉莫维奇创作的主题和前言。在那些将平淡生活中陋劣行动造成庆典的作品里，她探索了我方的身心极限，在寻求心扉和精神的转移经由中禁受着疾苦、力竭和危急。1975至1988年间，阿布拉莫维奇与德国艺术家乌雷一同创作了许多对于二元关系的作品。1989年，她归来个东说念主创作。在呈现创作于2010年的《艺术家在现场》为期三个多月的展览里，她每天静坐八小时以上，与来不雅展的数百名生分东说念主以目光无声地疏浚。

阿布拉莫维奇是首批被人人博物馆认真接受的献技艺术家之一，其大型个东说念主展览在昔时逾25年里于欧洲和好意思国各地展出。她的首个欧洲追思展“清洁工”(The Cleaner) 于2017年至2019年间在瑞典、丹麦、挪威、德国、波兰和塞尔维亚等地巡回展出；歌剧《玛丽亚·卡拉斯的七死一世》(7 Deaths of Maria Callas) 于2020年至2023年也于寰宇各地巡演。

这次线上对话，从她在里森画廊上海空间的个展和她的中国之行开启。

滂沱新闻：这次上海的个展，集聚了《移时之物》(Transitory Objects)系列，这一系列是你离开中国后开动的创作，这件作品怎么受到徒步长城履历的启发？

阿布拉莫维奇：在中国长城上行走是如斯风趣，我前后花了八年时候完成了这个技俩。长城被称为“巨龙”，咱们对这个名字的由来以及它怎么被建造绝顶感风趣。其后咱们学习了好多中国的历史，也因此了解到建造长城不单是是为了保护中国（关内）不受外来队伍的侵害，同期它亦然一个神话般的建筑。像是地球上的“星河”。在地球上，中国长城和埃及金字塔是独一两个不错从月球上看到的建筑。

阿布拉莫维奇/乌雷, 《情东说念主· 长城》 (Still), 1988/2010, Two-channel video (colour, no sound), 15:45 minutes, ed. of 5 + 2AP © Marina Abramović.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令我难以置信的是，咱们发现了公元二世纪的一首中国诗。对于诗的名字，我现时依旧未知的，诗东说念主亦然无名的。然则这位诗东说念主说了一些令东说念主惊羡的话——地球又小又蓝，我是它的一条小轻视。地球又小又蓝，而我更加微弱。

中国这位佚名诗东说念主，写下了宇航员从月球上看到的阵势。地球是小小的蓝色星球，长城就像一个轻视在其名义，中国东说念主在二世纪时就有这么的不雅点，让我感到很诧异的。其时，我和乌雷正处在离异期，咱们的目的是，乌雷从戈壁沙漠走出来（由嘉峪关由西向东前行），我从黄海走出去（渤海之滨的山海关启程自东向西前行），咱们在长城上相见，肆意咱们的关系。长城是诞生在地舆线索上的，它是从海边“升空”，被称为“龙头”，它与星河系中的龙头干系，然后穿过山脉，在戈壁沙漠中肆意。这即是令东说念主惊羡的故事。

是以在行走的经由中，在不同场地和时候下产生的心态变化很感风趣。我每到一个村子里，我都问那边的东说念主谁是村子里最年长的，然后问长辈此处的历史和传闻。干系长城的传闻不少在阐明龙的打斗，红龙打绿龙，龙受伤流血……它们这些老是高大的、风趣的。

阿布拉莫维奇，《黑龙》，玫瑰石英，东京，1994年。Courtesy of the Marina Abramović Archives. Photography by S. Anzaic

然后我意志到这好像与走过的大地和我所见的东西干系。绿色的石头是铜、黑石是铁，褐色的黏土是土壤。是以我开动诞生这个星球和我我方体魄的研讨。对我来说，碧玺是河流，玫瑰石英是腹黑，透明石英是眼睛，铜是神经系统，铁是血液。

阿布拉莫维奇《矿之桌》（Mineral Table），铁、粉石英、绿石英，135.9×200.7×70.5cm，1994年，Photography by Mark Waldhauser

然后我在想“天呐，这是一个从未被不雅众看到的建筑和献技。”因为咱们在长城上，而不雅众不在那边。那是1987年，在酬酢媒体和互联网期间之前的。其时我想“好吧，当我回来的时候，我想创造一种体验，让公众能体验到我所履历的。”我开动寻找矿物，开动建造这个称之为《移时之物》的东西。对我来说，它们不是雕琢，事实上是触发体验和触发能量嗅觉的对象。一朝你这么作念了，你就不错移除这个物体。

阿布拉莫维奇在上海里森空间的展览现场。 © Marina Abramović.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Photography by Alessandro Wang

滂沱新闻：《移时之物》的另一进犯兴趣还在于，另一种形势的公众参与，公众在您的行动中献技着怎么的脚色？以体魄当作创作东题和前言的艺术家与公众的关系是怎么的？

阿布拉莫维奇：在我刚开动创作的时候，公众对于我来说是那些站着不雅赏作品和看献技的不雅众。然则还有一些其他的作品，比如，《韵律0》(Rhythm 0)，一些公众必须参与的作品。另外《移时之物》亦然具有参与性的。

阿布拉莫维奇，《节律0》，1974年，有72个物体的桌子和带有献技和笔墨幻灯片的投影仪，© Marina Abramović.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尤其是在MoMA完成《艺术家在现场》后，我对公众的清楚发生了变化，骨子上公众是我当作艺术家脚色的进犯构成。我在台上献技，公众在一旁看是远远不够的。我必须向公众提供某些元素是很进犯的。

领有个东说念主教会的独一设施即是与公众一皆参与，这会让系数体验发生变化。我只是给不雅众一个环境，他们在创造我方的作品。我当今有了“阿布拉莫维奇学院”（Marina Abramović Institute，MAI)。通常的是，学院内会有抓续一周的责任坊。在责任坊的5天中，参与者弗成言语。其中一项行径是对着一扇门作念3小时的开关进修，这很任意。3个小时之后，门不再是门，门造成了寰宇、造成了黑洞，造成了你头脑中的空间，造成了别的东西。是以这对于膂力和脑力覆按口舌常坚苦的。用物体来触发他们的个东说念主体验，唯有这么智力蜕变你，而不是看着别东说念主。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Gates and Portals》，2022年，牛津现代好意思术馆展览现场 © Marina Abramović. Courtesy the museum. Photography by Thierry Bal

滂沱新闻：2010年，MoMA的《艺术家在现场》引起了等闲的原宥，其时展览时，您处于怎么的创作现象，试图与探讨怎么的问题？

阿布拉莫维奇：《艺术家在现场》是我作念过的最坚苦的作品之一。当策展东说念主和我聊展览目的时，我想我不错应用这个契机向好意思国公众展示献技和行动艺术是怎么具有变革性的，让他们知说念行动艺术不单是是不雅看，那么公众怎么能作念一些不单是是不雅看的事情？

阿布拉莫维奇，《艺术家在现场》，行动，3个月，MoMA。Courtesy of the Marina Abramović Archives. © Marina Abramović. Photo: Marco Anelli

要知说念，一般展览艺术家会在开幕式上出现，要是不雅众想与艺术家疏浚就需要原宥艺术家“在场”的时候。但我想，要是我一直在那边会怎么？我谋略在三个月的延期中，每天坐在展厅里8小时，周五好意思术馆洞开至晚上10点，那周五一天就坐十个小时。策展东说念主认为我疯了，因为好意思国东说念主太忙了，风景与我濒临面坐着的东说念主未几，也许我椅子的对面会是空的。我说我不在乎，我会去的，非论发生什么，这都是具有冲突性的。

出乎预见的是，有85万东说念主前来不雅看真是在现场的艺术家，以致有东说念主露宿在好意思术馆外。这是昔时从来莫得发生过，因为东说念主们需要的“不是看着某事，而是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而我给了他们这个体验，让他们成为了某一事件的一部分。

2010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艺术家在现场》现场

滂沱新闻：十余年后，本年9月伦敦皇家艺术商议院将推出大型追思展，展览您也参与运筹帷幄，举办这次追思展的初志是什么？展览的侧要点是什么？是否不错清楚为对昔时的总结？

阿布拉莫维奇：我不会讲太多，因为我很迷信。但淳厚说，这个展览蓝本应该在2020年举行，因为疫情被推迟了3年，这对艺术家而言是好的。要是从展览的角度看，我有三年的时候来蜕变。让我绝顶自负的是博览会以12个展厅来呈现。

昔时我的作品老是以一种形势被看到，天然所呈现的时事有献技、摄像、影相，也有一些物品，但没东说念主知说念我的作品有更多别的角度不错了解，绝顶是为作念这些作品所作念的前期调研。是以你要走进12个展厅，当你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展厅之后，我想你会感到十分诧异。

阿布拉莫维奇，《海景房》，2002，行动，12天。Sean Kelly Gallery, New York. Courtesy of the Marina Abramović Archives © Marina Abramović. Photo: Attilio Maranzano

除了展览，你还会看到好多现场献技。当看完系数展览之后，一定会对我的作品有满盈不同的想法。这不单是是一次呈现，对我来说口舌常大的冲突。这次展览亦然255年以来，第一位在皇家艺术学院主展厅展出大型个展的女性艺术家。以前从未有女性在这个空间内作念过个展，因此，我要作念一些我以前从未作念过的事情——女性大闲谈会，唯有女性。你知说念，英国东说念主心爱喝茶。在闲谈会上我但愿有科学、形而上学鸿沟的女性，以及女作者、女念念想家、女政事家、年青的女性艺术家、电影东说念主等，我想至少有150个在各自鸿沟的优秀女性参与其中，在行径中大师不错发表各自的不雅点，开个闲谈会，庆祝咱们（女性）终于插足皇家学院了。

除了这个展览，咱们学院在泰晤士河南岸正在作念一些技俩；在11月我的歌剧作品《玛丽亚·卡拉斯的七死一世》将会在伦敦国度歌剧院上演。另外，我还有两分内别由Laurence King和Prestel出书的《Marina Abramović: A Visual Biography》和《Marina Abramović: Nomadic Journey and Spirit of Places》将会上市。嗅觉下半年我将会布满伦敦的三街六市。

2022年4月8日，阿布拉莫维奇在柏林歌剧院献技她的作品《玛丽亚•卡拉斯的七段圆寂》。

滂沱新闻：伦敦皇家艺术学院是否带有追思展的性质？将来什么艺术谋略在筹划之中？

阿布拉莫维奇：在展览之后，我想把跳舞和戏剧聚首起来，作念编舞方面的创作，我正在商议和编排一些基于我的家乡南斯拉夫配景和传统的创作，这与我之前的责任满盈不同。我老是在责任中学习，我心爱有挑战的责任、心爱未知的、未知的事情能让我变得兴盛。

此外，我对不同文化和宗教充满好奇，尤其对萨满教和释教感风趣，曾经花了一年的时候与澳大利亚中部的土著东说念主生活在一皆，在其他文化中学习，因为他们有满盈不同的形势来照管念念想和体魄。咱们的确是太有限了，我认为咱们被技艺所拘谨；天然咱们使用技艺。在依赖技艺除外，更应该看到内心。比如，“心灵传送”在献技和行动艺术中有着进犯性的作用，我必须学习这些。

阿布拉莫维奇，《七件陋劣的事:插足另一边》，2005年，© Marina Abramović.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滂沱新闻：通常在好意思术馆展出的绘制雕琢等艺术门类被视为空间的艺术，对于“行动艺术”显明与传统艺术门类不同，怎么看待这种不同？

阿布拉莫维奇：行动艺术会像凤凰涅槃一样发生变化，这恰是我心爱它的原因。它老是在灰烬中故去和新生。每次经济下滑，行动艺术献技反而会呈高潮趋势。因为行动艺术从来不是商品，它们是有人命力的，发达得好，就不错蜕变你，但也有倒霉的发达，是以咱们必须要寻找好的。行动艺术还有着其他艺术莫得的东西，当你来到一般展览的现场，绘制和雕琢老是会被事前摆在那边。行动艺术是基于时候的、非物资性的，不雅众必须亲临现场智力体验，是以你需要让东说念主力图融入其中。

阿布拉莫维奇，《当下》，2017，视频：1小时35分钟. Courtesy of the Marina Abramović Archives. © Marina Abramović

滂沱新闻：怎么看待艺术家与交易的关系，艺术家见效后是否会因交易的裹带而蜕变？

阿布拉莫维奇：我想我是蜕变得最少的一个。我的创作资本和受宽待进度是满盈不成比例的。我的受众一直都是年青东说念主，我想莫得其他艺术家能像我一样在篮球馆作念艺术，同期还能和6000东说念主交谈。与此同期，我的作品不像是绘制或者雕琢，藏家不知说念他们应该买的是什么，他们想要的只是我。但我不可能无处不在，是以我也创作了其他作品，而这些是不成比例的。我是交易祸害，没法回复对于交易和艺术的问题。但我以为读帕蒂·史小姐（Patti Smith，好意思国摇滚女诗东说念主、艺术家）的书口舌常风趣的，在上世纪70年代的纽约，她和罗伯特·马普尔桑普（Robert Mapplethorpe）在一皆，那段时候他们住在切尔西旅馆。他们险些莫得钱生活，艺术家们所作念的一切都是如斯清寒。他们在酒吧责任、开出租车，或者只是作念一些陋劣的责任，但他们依旧作念艺术，因为他们心爱创作，他们作念梦都不会猜想将来他们的艺术品会被出售。

这是一段怀旧的时光，我是那一代东说念主中的一员。而当今的艺术家变得交易化，艺术品的价值数百万，而我对此并不俗例。

绝顶鸣谢杨卓尔对本文提供的匡助。阿布拉莫维奇在里森画廊上海空间的展览将抓续至7月22日，伦敦皇家艺术商议院阿布拉莫维奇同名个展延期为2023年9月23日—2024年1月1日。